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贝多芬传之三

发表时间:2025/01/10 10:06:42  浏览次数:1342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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贝多芬遗嘱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一八一四年九月十二日致李希诺夫斯基
    海林根施塔特遗嘱(海林根施塔特为维也纳近郊小镇名.贝多芬在此曾作勾留.)
   
    给我的兄弟卡尔与约翰.贝多芬
    噢,你们这般人,把我当做或使人把我看做心怀怨恨的,疯狂的,或愤世嫉俗的,他们真是诬蔑了我!你们不知道在那些外表之下的隐秘的理由!从童年起,我的心和精神都倾向于慈悲的情操.甚至我老是准备去完成一些伟大的事业.可是你们想,六年以来我的身体何等恶劣,没有头脑的医生加深了我的病,年复一年地受着骗,空存着好转的希望,终于不得不看到一种"持久的病症",即使痊愈不是完全无望,也得要长久的年代.生就一副热烈与活动的性格,甚至也能适应社会的消遣,我却老早被迫和人类分离,过着孤独生活.如果有时我要克服这一切,噢!总是被我残废这个悲惨的经验挡住了路!可是我不能对人说:"讲得高声一些,叫喊罢;因为我是聋子!"啊!我怎能让人知道我的"一种感官"出了毛病,这感官在我是应该特别比人优胜,而我从前这副感官确比音乐界中谁都更完满的!......噢!这我办不到!......所以倘你们看见我孤僻自处,请你们原谅,因为我心中是要和人们作伴的.我的灾祸对我是加倍的难受,因为我因之被人误解.在人群的交接中,在微妙的谈话中,在彼此的倾吐中去获得安慰,于我是禁止的.孤独,完全的孤独.越是我需要在社会上露面,越是我不能冒险.我只能过着亡命者的生活.如果我走近一个集团,我的心就惨痛欲裂,惟恐人家发觉我的病.
    

      因此我最近在乡下住了六个月.我的高明的医生劝我尽量保护我的听觉,他迎合我的心意.然而多少次我觉得非与社会接近不可时,我就禁不住要去了.但当我旁边的人听到远处的笛声而"我听不见"时,或"他听见牧童歌唱"而我一无所闻时,真是何等的屈辱!原关于这段痛苦的怨叹,我要提出一些意见,为谁都不曾提过的.大家知道在《田园交响曲》第二章之末,乐队奏出夜莺.杜鹃.鹌鹑的歌声;而且可说整个交响曲都是用自然界的歌唱与喁语组成的.美学家们发表过许多议论,要决定应否赞成这一类模仿音乐的尝试.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贝多芬实在并未模仿,既然他什么都已无法听见:他只在精神上重造一个于他已经死灭的世界.就是这一点使他乐章中唤引起群鸟歌唱的部分显得如此动人.要听到它们的惟一的方法,是使它们在他心中歌唱.这一类的经验几乎使我完全陷于绝望:我的不致自杀也是间不容发的事了......."是艺术",就只是艺术留住了我.啊!在我尚未把我感到的使命全部完成之前,我觉得不能离开这个世界.这样我总挨延着这种悲惨的......实在是悲惨的......生活,这个如是虚弱的身体,些少变化就曾使健康变为疾病的身体!......"忍耐啊!"......人家这么说着,我如今也只能把它来当做我的向导了.我已经有了耐性.......但愿我抵抗的决心长久支持,直到无情的死神来割断我的生命线的时候.......也许这倒更好,也许并不:总之我已端整好了.......二十八岁上,我已不得不看破一切,这不是容易的;保持这种态度,在一个艺术家比别人更难.
    

      神明啊!你在天上渗透着我的心,你认识它,你知道它对人类抱着热爱,抱着行善的志愿!噢,人啊,要是你们有一天读到这些,别忘记你们曾对我不公平;但愿不幸的人,看见一个与他同样的遭难者,不顾自然的阻碍,竭尽所能地厕身于艺术家与优秀之士之列,而能藉以自慰.
    

       你们,我的兄弟卡尔和约翰,我死后倘施密特教授尚在人世的话,用我的名义去请求他,把我的病状详细叙述,在我的病史之外再加上现在这封信,使社会在我死后尽可能的和我言归于好.......同时我承认你们是我的一些薄产的承继者.公公平平地分配,和睦相爱,缓急相助.你们给我的损害,你们知道我久已原谅.你,兄弟卡尔,我特别感谢你近来对我的忠诚.我祝望你们享有更幸福的生活,不像我这样充满着烦恼.把"德性"教给你们的孩子:使人幸福的是德性而非金钱.这是我的经验之谈.在患难中支持我的是道德,使我不曾自杀的,除了艺术以外也是道德.......别了,相亲相爱罢!......我感谢所有的朋友,特别是李希诺夫斯基亲王和施密特教授.......我希望李希诺夫斯基的乐器能保存在你们之中任何一个的手里.按系指李氏送给他的一套弦乐四重奏乐器.但切勿因之而有何争论.倘能有助于你们,那么尽管卖掉它,不必迟疑.要是我在墓内还能帮助你们,我将何等欢喜!
    

       若果如此,我将怀着何等的欢心飞向死神.......倘使死神在我不及发展我所有的官能之前便降临,那么,虽然我命途多舛,我还嫌它来得过早,我祝祷能展缓它的出现.......但即使如此,我也快乐了.它岂非把我从无穷的痛苦之中解放了出来?......死亡愿意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罢,我将勇敢地迎接你.......别了,切勿把我在死亡中完全忘掉;我是值得你们思念的,因为我在世时常常思念你们,想使你们幸福.但愿你们幸福!
    

路德维希.凡.贝多芬
    一八○二年十月六日海林根施塔特
   
    给我的兄弟卡尔和约翰在我死后开拆并执行
    海林根施塔特,一八○二年十月十日.......这样,我向你们告别了,......当然是很伤心地.......是的,我的希望,......至少在某程度内痊愈的希望,把我遗弃了.好似秋天的树叶摇落枯萎一般,......这希望于我也枯萎死灭了.几乎和我来时一样.......我去了.......即是最大的勇气,......屡次在美妙的夏天支持过我的,它也消逝了.......噢,万能的主宰,给我一天纯粹的快乐罢!......我没有听到欢乐的深远的声音已经多久!......噢!什么时候,噢,神明!什么时候我再能在自然与人类的庙堂中感觉到欢乐?......永远不?......不!......噢!这太残酷了!
   
书 信 集
    贝多芬致阿门达牧师书(时期约为一八○一年.)
   
    我的亲爱的,我的善良的阿门达,我的心坎里的朋友,接读来信,我心中又是痛苦又是欢喜.你对于我的忠实和恳挚,能有什么东西可以相比?噢!你始终对我抱着这样的友情,真是太好了.是的,我把你的忠诚作过试验,而我是能把你和别个朋友辨别的.你不是一个维也纳的朋友,不,你是我的故乡所能产生的人物之一!我多祝望你能常在我身旁!因为你的贝多芬可怜已极.得知道我的最高贵的一部分,我的听觉,大大地衰退了.当你在我身边时,我已觉得许多征象,我瞒着;但从此越来越恶化.是否会医好,目前还不得而知;这大概和我肚子的不舒服有关.但那差不多已经痊愈;可是我的听觉还有告痊之望么?我当然如此希望;但非常渺茫,因为这一类的病是无药可治的.我得过着凄凉的生活,避免我一切心爱的人物,尤其是在这个如此可怜.如此自私的世界上!............在所有的人中,我可以说最可靠的朋友是李希诺夫斯基.自从去年到现在,他给了我六百弗洛令;这个数目之外,再加上我作品售得的钱,使我不致为每天的面包发愁了.我如今所写的东西,立刻可有四五家出版商要,卖得很好的代价.......我近来写了不少东西;既然我知道你在××铺子里定购钢琴,我可把各种作品和钢琴一起打包寄给你,使你少费一些钱.
   

       现在,我的安慰是来了一个朋友,和他我可享受一些谈心的乐趣,和纯粹的友谊:那是少年时代的朋友之一.斯特凡.冯.布罗伊宁.我和他时常谈到你,我告诉他,自从我离了家乡以后,你是我衷心选择的朋友之一.......他也不欢喜××;他素来太弱,担当不了友谊.疑系指兹梅什卡尔,他在维也纳当宫廷秘书,对贝多芬极忠诚.我把他和××完全认为高兴时使用一下的工具:但他们永远不能了解我崇高的活动,也不能真心参加我的生活;我只依着他们为我所尽的力而报答他们.噢!我将多幸福,要是我能完满地使用我的听觉的话!那时我将跑到你面前来.但我不得不远离着一切;我最美好的年龄虚度了,不曾实现我的才具与力量所能胜任的事情.......我不得不在伤心的隐忍中找栖身!固然我曾发愿要超临这些祸害;但又如何可能?是的,阿门达,倘六个月内我的病不能告痊,我要求你丢下一切而到我这里来;那时我将旅行(我的钢琴演奏和作曲还不很受到残废的影响;只有在与人交际时才特别不行);你将做我的旅伴:我确信幸福不会缺少;现在有什么东西我不能与之一较短长?自你走后,我什么都写,连歌剧和宗教音乐都有.是的,你是不会拒绝的,你会帮助你的朋友担受他的疾病和忧虑.我的钢琴演奏也大有进步,我也希望这旅行能使你愉快.然后,你永久留在我身旁.......你所有的信我全收到;虽然我复信极少,你始终在我眼前;我的心也以同样的温情为你跳动着.......关于我听觉的事,请严守秘密,对谁都勿提.......多多来信.即使几行也能使我安慰和得益.希望不久就有信来,我最亲爱的朋友.......我没有把你的四重奏作品第十八号之一寄给你,因为从我知道正式写作四重奏之后,已把它大为修改:将来你自己会看到的.......如今,别了,亲爱的好人!倘我能替你做些使你愉快的事,不用说你当告诉忠实的贝多芬,他是真诚地爱你的.
    贝多芬致弗兰茨.格哈得.
    韦格勒书
   
    维也纳,一八○一年六月二十九日
    我的亲爱的好韦格勒,多谢你的关注!我真是不该受,而且我的行为也不配受你的关注;然而你竟如此好心,即是我不可原恕的静默也不能使你沮丧;你永远是忠实的,慈悲的,正直的朋友.......说我能忘记你,忘记你们,忘记我如是疼爱如是珍视的你们,不,这是不可信的!有时我热烈地想念你们,想在你们旁边消磨若干时日.......我的故乡,我出生的美丽的地方,至今清清楚楚的在我眼前,和我离开你们时一样.当我能重见你们,向我们的父亲莱茵致敬时,将是我一生最幸福的岁月的一部分.......何时能实现,我还不能确言.......至少我可告诉你们,那时你将发觉我更长大:不说在艺术方面,而是在为人方面,你们将发觉我更善良更完满;如果我们的国家尚未有何进步,我的艺术应当用以改善可怜的人们的命运......
    

       你要知道一些我的近况,那么,还不坏.从去年起,李希诺夫斯基(虽然我对你说了你还觉得难于相信)一直是我最热烈的朋友,......(我们中间颇有些小小的误会,但更加强了我们的友谊)......他给我每年六百弗洛令的津贴,直到将来我找到一个相当的美事时为止.我的乐曲替我挣了不少钱,竟可说人家预定的作品使我有应接不暇之势.每件作品有六七个出版商争着要.人家不再跟我还价了;我定了一个价目,人家便照付.你瞧这多美妙.譬如我看见一个朋友陷入窘境,倘我的钱袋不够帮助他:我只消坐在书桌前面;顷刻之间便解决了他的困难.......我也比从前更省俭了......
    

       不幸,嫉妒的恶魔,我的羸弱的身体,竟来和我作难.三年以来,我的听觉逐渐衰退.这大概受我肚子不舒服的影响,那是你知道我以前已经有过,而现在更加恶劣的;因为我不断地泄泻,接着又是极度的衰弱.法朗克想把补药来滋补我,用薄荷油来医治我的耳朵.可是一无用处;听觉越来越坏,肚子也依然如故.这种情形一直到去年秋天,那时我常常陷于绝望.一个其蠢似驴的医生劝我洗冷水浴;另一个比较聪明的医生,劝我到多瑙河畔去洗温水浴:这倒大为见效.肚子好多了,但我的耳朵始终如此,或竟更恶化.去年冬天,我的身体简直糟透:我患着剧烈的腹痛,完全是复病的样子.这样一直到上个月,我去请教韦林;因为我想我的病是该请外科医生诊治的,而且我一直相信他.他差不多完全止住我的泄泻,又劝我洗温水浴,水里放一些健身的药酒;他不给我任何药物,直到四天前才给我一些治胃病药丸,和治耳朵的一种茶.我觉得好了一些,身体也强壮了些;只有耳朵轰轰作响,日夜不息.两年来我躲避一切交际,我不能对人说:"我是聋子."倘我干着别种职业,也许还可以;但在我的行当里,这是可怕的遭遇.敌人们将怎么说呢,而且他们的数目又是相当可观!
    

      使你对我这古怪的耳聋有个概念起计,我告诉你,在戏院内我得坐在贴近乐队的地方才能懂得演员的说话.我听不见乐器和歌唱的高音,假如座位稍远的话.在谈话里,有些人从未觉察我的病,真是奇怪.人家柔和地谈话时,我勉强听到一些;是的,我听到声音,却听不出字句;但当人家高声叫喊时,我简直痛苦难忍了.结果如何,只有老天知道.韦林说一定会好转,即使不能完全复原.......我时常诅咒我的生命和我的造物主.普卢塔克教我学习隐忍,我却要和我的命运挑战,只要可能;但有些时候我竟是上帝最可怜的造物.......我求你勿把我的病告诉任何人,连对洛亨都不要说;我是把这件事情当作秘密般交托给你的.你能写信给韦林讨论这个问题,我很高兴.倘我的现状要持续下去,我将在明春到你身边来;你可在什么美丽的地方替我租一所乡下屋子,我愿重做六个月的乡下人.也许这对我有些好处.隐忍!多伤心的栖留所!然而这是我惟一的出路!......原谅我在你所有的烦恼中再来加上一重友谊的烦恼.
    

       斯特凡.布罗伊宁此刻在这里,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.回念当年的情绪,使我非常安慰!他已长成为一个善良而出色的青年,颇有些智识,(且像我们一样,)心地很纯正.......
    

      我也想写信给洛亨.即使我毫无音信,我也没有忘掉你们之中任何一个,亲爱的好人们;但是写信,你知道,素来非我所长;我最好的朋友都成年累月的接不到我一封信.我只在音符中过生活;一件作品才完工,另一件又已开始.照我现在的工作方式,我往往同时写着三四件东西.......时时来信罢;我将寻出一些时间来回答你.替我问候大家......
    别了,我的忠实的,好韦格勒.相信你的贝多芬的情爱与友谊.
   
    致韦格勒书
    维也纳,一八○一年十一月十六日
    我的好韦格勒!谢谢你对我表示的新的关切,尤其因为我的不该承受.......你要知道我身体怎样,需要什么.虽然谈论这个问题于我是那么不快,但我极乐意告诉你.
    

     韦林几个月来老把发泡药涂在我的两臂上......这种治疗使我极端不快;痛苦是不必说,我还要一两天不能运用手臂......得承认耳朵里的轰轰声比从前轻减了些,尤其是左耳,那最先发病的一只;但我的听觉,迄今为止丝毫没有改善;我不敢决定它是否变得更坏.......肚子好多了;特别当我洗了几天温水浴后,可有八天或十天的舒服.每隔多少时候,我服用一些强胃的药;我也遵从你的劝告,把草药敷在腹上.......韦林不愿我提到淋雨浴.此外我也不大乐意他.他对于这样的一种病实在太不当心太不周到了,倘我不到他那边去,......而这于我又是多费事......就从来看不见他.......你想施密特如何?我不是乐于换医生;但似乎韦林太讲究手术,不肯从书本上去补充他的学识.......在这—点上施密特显得完全两样,也许也不像他那么大意.......人家说直流电有神效;你以为怎样?有一个医生告诉我,他看见一个聋而且哑的孩子恢复听觉,一个聋了七年的人也医好.......我正听说施密特在这方面有过经验.
    

      我的生活重又愉快了些;和人们来往也较多了些.你简直难于相信我两年来过的是何等孤独与悲哀的生活.我的残疾到处挡着我,好似一个幽灵,而我逃避着人群.旁人一定以为我是憎恶人类,其实我并不如此!......如今的变化,是一个亲爱的.可人的姑娘促成的;她爱我,我也爱她;这是两年来我重又遇到的幸福的日子;也是第一次我觉得婚姻可能给人幸福.不幸,她和我境况不同;......而现在,老实说我还不能结婚:还得勇敢地挣扎一下才行.要不是为了我的听觉,我早已走遍半个世界;而这是我应当做的.......琢磨我的艺术,在人前表现:对我再没更大的愉快了.......勿以为我在你们家里会快乐.谁还能使我快乐呢?连你们的殷勤,于我都将是一种重负:我将随时在你们脸上看到同情的表示,使我更苦恼.......我故园的美丽的乡土,什么东西在那里吸引我呢?不过是环境较好一些的希望罢了;而这个希望,倘没有这病,早已实现的了!噢!要是我能摆脱这病魔,我愿拥抱世界!我的青春,是的,我觉得它不过才开始;我不是一向病着么?近来我的体力和智力突飞猛进.我窥见我不能加以肯定的目标,我每天都更迫近它一些.惟有在这种思想里,你的贝多芬方能存活.一些休息都没有!......除了睡眠以外,我不知还有什么休息;而可怜我对睡眠不得不花费比从前更多的时间.但愿我能在疾病中解放出一半,那时候,......我将以一个更能自主.更成熟的人的姿态,来到你们面前,加强我们永久的友谊.
    

      我应当尽可能地在此世得到幸福,......决不要苦恼.......不,这是我不能忍受的!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.它决不能使我完全屈服.......噢!能把生命活上千百次真是多美!......我非生来过恬静的日子的.
    ......替我向洛亨致千万的情意............你的确有些爱我的,不是吗?相信我的情爱和友谊.
    你的 贝多芬
   
    韦格勒与埃莱奥诺雷.冯.
    布罗伊宁致贝多芬书(作者认为在此插入以下两封书信并非没有意义,因为它们表现出这些卓越的人物,贝多芬最忠实的朋友.而且从朋友身上更可以认识贝多芬的面目.)
    科布伦茨,一八二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
    亲爱的老友路德维希:
    在我送里斯的十个儿子之一上维也纳的时候,不由不想起你.按里斯(1784—1838)为德国钢琴家兼作曲家.从我离开维也纳二十八年以来,如果你不曾每隔两月接到一封长信,那么你该责备在我给你最后两信以后的你的缄默.这是不可以的,尤其是现在;因为我们这般老年人多乐意在过去中讨生活,我们最大的愉快莫过于青年时代的回忆.至少对于我,由于你的母亲(上帝祝福她!)之力而获致的对你的认识和亲密的友谊,是我一生光明的一点,为我乐于回顾的......我远远里瞩视你时,仿佛瞩视一个英雄似的,我可以自豪地说:"我对他的发展并非全无影响;他曾对我吐露他的愿意和幻梦;后来当他常常被人误解时,我才明白他的志趣所在."感谢上帝使我能和我的妻子谈起你,现在再和我的孩子们谈起你!对于你,我岳母的家比你自己的家还要亲切,尤其从你高贵的母亲死后.再和我们说一遍呀:"是的,在欢乐中,在悲哀中,我都想念你们."一个人即使像你这样升得高,一生也只有一次幸福:就是年青的时光.波恩,克罗伊茨贝格,戈德斯贝格,佩比尼哀等等,应该是你的思念欢欣地眷恋的地方.
    现在我要对你讲起我和我们,好让你写复信时有一个例子.
    一七九六年从维也纳回来之后,我的境况不大顺利;好几年中我只靠了行医糊口;而在此可怜的地方,直要经过多少年月我才差堪温饱.以后我当了教授,有了薪给,一八○二年结了婚.一年以后我生了一个女儿,至今健在,教育也受完全了.她除了判断正直以外,秉受着她父亲清明的气质,她把贝多芬的奏鸣曲弹奏得非常动人.在这方面她不值得什么称誉,那完全是靠天赋.一八○七年,我有了一个儿子,现在柏林学医.四年之内,我将送他到维也纳来:你肯照顾他么?......今年八月里我过了六十岁的生辰,来了六十位左右的朋友和相识,其中有城里第一流的人物.从一八○七年起,我住在这里,如今我有一座美丽的屋子和一个很好的职位.上司对我表示满意,国王颂赐勋章和封绶.洛亨和我,身体都还不差.......好了,我已把我们的情形完全告诉了你,轮到你了!......
    

     你永远不愿把你的目光从圣艾蒂安教堂按系维也纳名教堂之一上移向别处吗?旅行不使你觉得愉快吗?你不愿再见莱茵了吗?......洛亨和我,向你表示无限恳切之意.
    你的老友 韦格勒
    科布伦兹,一八二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
    亲爱的贝多芬,多少年来亲爱的人!要韦格勒重新写信给您是我的愿望.......如今这愿望实现以后,我认为应当添加几句,......不但为特别使您回忆我,而且为加重我们的请求,问你是否毫无意思再见莱茵和您的出生地,......并且给韦格勒和我最大的快乐.我们的朗亨按系她的女儿感谢您给了她多少幸福的时间;......她多高兴听我们谈起您;......她详细知道我们青春时代在波恩的小故事,......争吵与和好......她将多少乐意看见您!......不幸这妮子毫无音乐天才;但她曾用过不少功夫,那么勤奋那么有恒,居然能弹奏您的奏鸣曲和变奏曲等等了;又因音乐对于韦始终是最大的安慰,所以她给他消磨了不少愉快的光阴.尤利乌斯颇有音乐才具,但目前还不知用功,......六个月以来,他很快乐地学习着大提琴;既然柏林有的是好教授,我相信他能有进步.......两个孩子都很高大,像父亲;......韦至今保持着的......感谢上帝!......和顺与快活的心情,孩子们也有.韦最爱弹您的变奏曲里的主题;老人们自有他们的嗜好,但他也奏新曲,而且往往用着难以置信的耐性.......您的歌,尤其为他爱好;韦从没有进他的房间而不坐上钢琴的.......因此,亲爱的贝多芬,您可看到,我们对您的思念是多么鲜明多么持久.......但望您告诉我们,说这对您多少有些价值,说我们不曾被您完全忘怀.......要不是我们最热望的意愿往往难于实现的话,我们早已到维也纳我的哥哥家里来探望您了;......但这旅行是不能希望的了,因为我们的儿子现在柏林.......韦已把我们的情况告诉了您:......我们是不该抱怨的了.......对于我们,连最艰难的时代也比对多数其余的人好得多.......最大的幸福是我们身体健康,有着很好而纯良的儿女.......是的,他们还不曾使我们有何难堪,他们是快乐的.善良的孩子.......朗亨只有一桩大的悲伤,即当我们可怜的布尔沙伊德死去的时候,......那是我们大家不会忘记的.别了,亲爱的贝多芬,请您用慈悲的心情想念我们罢.
    埃莱奥诺雷.韦格勒
   
    贝多芬致韦格勒书(贝多芬答复韦格勒夫妇的信,已在十个月之后;可见当时的朋友,即使那样的相爱,他们的情爱也不像我们今日这样的急切.)
   
    维也纳,一八二六年十二月七日
    亲爱的老朋友!
    你和你洛亨的信给了我多少欢乐,我简直无法形容.当然我应该立刻回复的;但我生性疏懒,尤其在写信方面,因为我想最好的朋友不必我写信也能认识我.我在脑海里常常答复你们;但当我要写下来时,往往我把笔丢得老远,因为我不能写出我的感觉.我记得你一向对我表示的情爱,譬如你教人粉刷我的房间,使我意外地欢喜了一场.我也不忘布罗伊宁一家.彼此分离是事理之常:各有各的前程要趱奔;就只永远不能动摇的为善的原则,把我们永远牢固地连在一起.不幸今天我不能称心如意地给你写信,因为我躺在床上......
    

      你的洛亨的倩影,一直在我的心头,我这样说是要你知道,我年青时代一切美好和心爱的成分于我永远是宝贵的.
   

        ......我的箴言始终是:无日不动笔;如果我有时让艺术之神瞌睡,也只为要使它醒后更兴奋.我还希望再留几件大作品在世界上;然后和老小孩一般,我将在一些好人中间结束我尘世的途程.贝多芬毫未想到那时他所写的,作品第一三○号的四重奏的改作的终局部分,已是他最后的作品.那时他在兄弟家里,在多瑙河畔小镇上.
    

       ......在我获得的荣誉里面,......因为知道你听了会高兴,所以告诉你......有已故的法王赠我的勋章,镌着:"王赠与贝多芬先生";此外还附有一封非常客气的信,署名的是:"王家侍从长,夏特勒大公".
    

       亲爱的朋友,今天就以这几行为满足罢.过去的回忆充满我的心头,寄此信的时候,我禁不住涕泪交流.这不过是一个引子;不久你可接到另一封信;而你来信越多,就越使我快活.这是无须疑惑的,当我们的交谊已到了这个田地的时候.别了.请你温柔地为我拥抱你亲爱的洛亨和孩子们.想念我啊.但愿上帝与你们同在!
    永远尊敬你的,忠实的,真正的朋友.
    贝多芬
   
    致韦格勒书
   
    维也纳,一八二七年二月十七日
    我的正直的老友!
    我很高兴地从布罗伊宁那里接到你的第二封信.我身体太弱,不能作复;但你可想到,你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我欢迎而渴望的.至于我的复原,如果我可这样说的话,还很迟缓;虽然医生们没有说,我猜到还须施行第四次手术.我耐着性子,想道:一切灾难都带来几分善......今天我还有多少话想对你说!但我太弱了:除了在心里拥抱你和你的洛亨以外,什么都无能为力.你的忠实的老朋友对你和你一家表示真正的友谊和眷恋.
    贝多芬
   
    贝多芬致莫舍勒斯书(贝多芬此时快要不名一文了,他写信给伦敦的音乐协会和当时在英国的莫舍勒斯,要求他们替他举办一个音乐会筹一笔款子.伦敦的音乐协会慷慨地立即寄给他一百镑作为预支.贝多芬衷心感动.据一个朋友说:"他收到这封信的时候,合着双手,因快乐与感激而嚎啕大哭起来,在场的人都为之心碎."感动之下,旧创又迸发了,但他还要念出信稿,教人写信去感谢"豪侠的英国人分担他悲惨的命运";他答应他们制作一支大曲:《第十交响曲》,一支前奏曲,还有听他们指定就是.他说:"我将心中怀着从未有过的热爱替他们写作那些乐曲."这封复信是三月十八日写的.同月二十六日他就死了.)
   
    维也纳,一八二七年三月十四日
    我的亲爱的莫舍勒斯:
    ......二月十七日,我受了第四次手术;现又发现确切的征象,需要不久等待第五次手术.长此以往,这一切如何结束呢?我将临到些什么?......我的一份命运真是艰苦已极.但我听任命运安排,只求上帝,以它神明的意志让我在生前受着死的磨难的期间,不再受生活的窘迫.这可使我有勇气顺从着至高的神的意志去担受我的命运,不论它如何艰苦,如何可怕.
    ......您的朋友
    L.V.贝多芬
   
思 想 录
   
    关 于 音 乐
   
    没有一条规律不可为获致"更美"的效果起计而破坏.
    音乐当使人类的精神爆出火花.
    音乐是比一切智慧一切哲学更高的启示......谁能参透我音乐的意义,便能超脱寻常人无以振拔的苦难.
    (一八一○年致贝蒂娜)
    最美的事,莫过于接近神明而把它的光芒散播于人间.
    为何我写作?......我心中所蕴蓄的必得流露出来,所以我才写作.
    你相信吗:当神明和我说话时,我是想着一架神圣的提琴,而写下它所告诉我的一切?
    (致舒潘齐希)
    照我作曲的习惯,即在制作器乐的时候,我眼前也摆好着全部的轮廓.
    (致特赖奇克)
    不用钢琴而作曲是必须的......慢慢地可以养成一种机能,把我们所愿望的.所感觉的,清清楚楚映现出来,这对于高贵的灵魂是必不可少的.
    (致奥太子鲁道夫)
    描写是属于绘画的.在这一方面,诗歌和音乐比较之下,也可说是幸运的了;它的领域不像我的那样受限制;但另一方面,我的领土在旁的境界内扩张得更远;人家不能轻易达到我的王国.
    (致威廉.格哈得)
    自由与进步是艺术的目标,如在整个人生中一样.即使我们现代人不及我们祖先坚定,至少有许多事情已因文明的精炼而大为扩张.
    (致奥太子鲁道夫)
    我的作品一经完成,就没有再加修改的习惯.因为我深信部分的变换足以改易作品的性格.
    (致汤姆森)
    除了"荣耀归主"和类乎此的部分以外,纯粹的宗教音乐只能用声乐来表现.所以我最爱帕莱斯特里纳;但没有他的精神和他的宗教观念而去模仿他,是荒谬的.
    (致大风琴手弗罗伊登贝格)
    当你的学生在琴上指法适当,节拍准确,弹奏音符也相当合拍时,你只须留心风格,勿在小错失上去阻断他,而只等一曲终了时告诉他.......这个方法可以养成"音乐家",而这是音乐艺术的第一个目的.一八○九年特雷蒙男爵曾言:"贝多芬的钢琴技术并不准确,指法往往错误;音的性质也被忽视.但谁会想到他是一个演奏家呢?人家完全沉浸在他的思想里,至于表现思想的他的手法,没有人加以注意"......至于表现技巧的篇章,可使他轮流运用全部手指......当然,手指用得较少时可以获得人家所谓"圆转如珠"的效果;但有时我们更爱别的宝物.
    (致钢琴家车尔尼)
    在古代大师里,惟有德国人韩德尔和赛巴斯蒂安.巴赫真有天才.
    (一八一九致鲁道夫)
    我整个的心为着赛巴斯蒂安.巴赫的伟大而崇高的艺术跳动,他是和声之王.
    (一八○一年致霍夫迈斯特)
    我素来是最崇拜莫扎特的人,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,我还是崇拜他的.
    (一八二六年致神甫斯塔德勒)
    我敬重您的作品,甚于一切旁的戏剧作品.每次我听到您的一件新作时,我总是非常高兴,比对我自己的更感兴趣:总之,我敬重您,爱您......您将永远是我在当代的人中最敬重的一个.如果您肯给我几行,您将给我极大的快乐和安慰.艺术结合人类,尤其是真正的艺术家们;也许您肯把我归入这个行列之内.这封信,我们以前提过,凯鲁比尼置之不理.
    (一八二三年致凯鲁比尼)
   
    关 于 批 评
   
    在艺术家的立场上,我从没对别人涉及我的文字加以注意.
    (一八二五年致肖特)
    我和伏尔泰一样的想:"几个苍蝇咬几口,决不能羁留一匹英勇的奔马."
    (一八二六年致克莱因)
    至于那些蠢货,只有让他们去说.他们的嚼舌决不能使任何人不朽,也决不能使阿波罗指定的人丧失其不朽.
    (一八○一致霍夫迈斯特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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